春在指缝,不知不觉就没了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的,真是来的快,去的也快,来的悄然,走的也无声,我还没完全领受到春的气息、春的美妙以及春的动人,它就飘然远去 ,再也寻寻觅觅找不到了,难怪辛稼轩格外地怜春,惜春,留春,不成又怨起春来。当然了,他对春的爱怜哀怨,纯粹缘于建功立业上的迫切,是对抱负得不到施展而岁月又无情逝去的痛惜。
而我对春的消逝,则是一个普通人感受到的无奈无语和心灵深处的体验。若果由季节上的春,联想到人生岁月上的春,联想到光阴的迟暮,那就不止是“无可奈何花落去”般的惋叹,更多的是对“似曾相识燕归来”春的期盼,可惜这种期盼只是主观上的左思右想而已。
清明节前出门,春来到眼前,看到的是桃红柳绿,樱花满树,嗅到的是花香伴着泥土的芬芳,听到的是百鸟争鸣;春在眼角,在鼻尖,在耳畔;饱赏了春的美景,吸吮了春的气息,倾听了春的跃动。行走在春天田间小路上,真教人神清气爽以至流连忘返,早忘却了本身年岁已经不适合对春的占有或怜惜。可偏偏这样的感受,没几天就过去了,没有了,所有的芬芳也尾随而去,然后又很快被绿绿的新叶所取代。这种以新替旧并且一成不变的法则,让人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惆怅、无奈,甚至恐惧,因为春和春色是无情的,它过往匆匆,不讲情面,去意已决,任凭你怎样的感化它,爱它,呼唤它,却留它不住。
我有个习惯:从而立之年开始,每十年有一张存照。花甲时,还专请名师刻印一方,内容是“六十诚老翁”,意思是我确实变成了一个老头。这些存照记录下我有生的每一个段落。如今摆放一起看,春当真是留不住的,从当年的意气风发、学班超立志,到如今的塞上空许,鬓毛斑斑,真的不忍对镜,也不堪回首,印证了自然的春和人生的春都无计挽留,也没有力量挽留。面对万般的无耐,只能把爱春、惜春寄托在每一天的珍惜努力上,因为在生命线里,前端就以后来讲,前端永远都是春,都是生机盎然,勃发向上的一个段落,所以,只要抓住这一段,也就无悔,也就没有产生出伤感和幽怨的必要。
我画过一副墨兰,只有叶而没有花,我的题款是“惜春常怕花开早”,我不想让它开,花开了,就意味着春没有了。这便是我眷恋春的真实写照。但又试问自己,不着花瓣,不让其绽放,难道春就永驻了下来?不会,永远不会,它不会以所有人的意志为转移的。
因此,对于每个人来说,我们都拥有春,只不过春在指缝,稍不留神,它就溜了,故而当珍惜之。
(作者为商洛学院中文系退休教师李中合)